【藕饼】天仙配(十二)
带球跑/追妻火葬场/好像没有了/神话乱炖/狗血/神仙的欢乐日常/你们要的二胎
三十二.
据天宫府下人说，自那日起，公子便宿在太子爷房里了，且第二日常常要睡到日上三竿，却还总睡不够的样子。
从前偶尔还出宫去旁处聊天喝茶，近来也鲜少去了，只是偶尔在院里晒晒太阳，却也不久坐，常常还是懒躺在床上。
翠玉担心自家公子的身子，哭着求了太子爷好几次，请药人来看看，怕是害了什么怪病，却全被太子爷当做耳旁风了：“端你的茶煎你的药，总瞎操什么闲心。”把那翠玉气个半死，背地里偷偷骂李哪吒铁石心肠。
红嫣收拾了铺子，看自己妹妹咬牙切齿的样子直笑，道：“好妹妹，你懂什么……咱们爷对公子可好着呐！”翠玉气得话都说不利索：“你还替他说话！”红嫣直笑，只道：“好了，别气了……让你烧的热水可备好了？”
这天上的日子忽快忽慢的，眨眼便过了个整月。这几日玉帝没再给李哪吒派什么活儿，三太子便终日在天府宫里待着，直把天府宫上下搞得人心惶惶，生怕一个不小心，就被那位爷绞了脑袋。
意外的是，哪吒这几日心情都好得很，甚至都没计较里屋摆的玉兰已经败了——之前若是摆稍稍不新鲜的，太子爷便要大发雷霆。今日又不知抽了什么疯，竟进了后厨祸害那烧饭的婆子去了。
众人皆叹惋，为那厨娘捏了把汗。
敖丙坐在桌前，见哪吒还未上桌，便不急着动筷子。只等没一会儿哪吒便来了，手里端一碗蛋花汤，扬眉一笑道：“爷亲手做的，你尝尝。”神情之骄傲，不像是烧了碗汤，倒像是拔了张百忍的胡子。
敖丙连忙接过来，小抿了一口——其实是尝不着什么味儿的，但他还是夸：“不错，不愧是哪吒。”哪吒得了夸奖，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，连忙入了座，脸上的笑一点儿也骗不了人：“那是自然，还用你说？”
敖丙忙点头，随即把一碗汤干了个彻底儿，罢了抹了抹嘴，道：“真的很好。”哪吒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，边扒着碗里的饭边道：“爷看你就是没吃过好的，瞧把你给稀罕的！”
谁知那蛋花汤刚到敖丙肚子里，还没暖热乎，便叫敖丙吐了个干净……哪吒面露讪色，看敖丙吐得脸都憋红了，眼角还挂着泪珠，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了，只心疼道：“不好喝就不喝嘛！你看看你……”
连忙叫下人过来伺候，敖丙漱了口，转眼看哪吒的眼神满是愧疚：“也不知怎么回事……你再予我盛一碗吧。”这不是叫他家小龙受罪嘛！哪吒哪里能答应，忙道：“没了没了，就那独一碗！别总想着喝汤，快吃饭罢……”
敖丙的筷子举在半空中转换了个圈儿，半天还是放下了，恹恹道：“我不想吃……”哪吒张嘴便要骂：“就你这身子，再不吃饭——”
敖丙皱了眉，夹起藕片又放下，叹道：“当真吃不下。”
哪吒只好不再勉强，只觉得是敖丙今日肚子不大好，亦或是他那碗蛋花汤闹得，便让敖丙独自回去歇着了，只叮嘱若有什么痛症，不要怕麻烦，尽管叫他。
敖丙独自回了房间，闻不到饭菜味儿只觉得心中还堪堪好受些……
蓦地，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，惯性的把手放在肚子上抚了抚，又觉得荒唐，摇了摇头……真有这么巧的事？思来想去，还是不要告诉哪吒了，免得空欢喜一场。
再过两日就要去探望师尊了，敖丙放下帐子，心中默道：有什么事便回来再说罢，反正他与哪吒的日子，还长着呢……
三十三.
天上的日子不作数，人间怕是已过去好些年。
敖丙到青华山那日，空中朦朦胧胧落着雨，周身弥漫着泥土腐朽的味道。敖丙看保安堂前围满了乌泱泱的人，保安堂的牌匾歪歪扭扭的挂着，昔日红红火火的红绸子不知哪里去了，倒像个年久失修的破庙，颓败的立着。
敖丙皱眉，细细打量，发现周围的路上竟零零落落躺着人，有的已经臭了，生了疮，就烂在那儿，也没人管，敖丙这才明白，先前那不是什么泥土的味道
——是死人。
这样大规模的死人，怕是生了瘟疫。
再见到白娘子的时候，敖丙很难相信她曾经是那样风华绝代的女人。白娘子虚靠在床上，面颊下凹，眼睛都睁不开了，嘴唇毫无血色，反而像白骨夫人，就那么躺着，十指都咬破了，一滴滴向下滴血。
那许仙满身污泥，跪在白娘子床前，双手捧个瓷碗，白娘子的血就混着他的泪，一滴滴的滴到碗里，小青就坐在一旁，先日里绑的丫髻已然乱了，怀里抱着个娃娃直哭。
敖丙声音里打着颤，艰难问道：“这……怎么回事？”
白娘子费力睁了眼，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敖丙：“公子你来了呀……”声音仍是那样带柔媚，只是很轻，让敖丙想起东海海面上的月亮，也是这个样子，一碰就碎了。
“许官人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许仙嗓子已经哑了，粗哑的好像会滴出血来，头发已白了大半，若是敖丙从前没有见过他，便要觉得他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。蓦然，他突然想起当日与小青所说：“君埋泉下泥销骨，我寄人间雪满头。”——大抵应是这个样子吧。
许仙说，这里发了疫病，死了好多人，也是从那时，不知为何开始传，他娘子是蛇妖，下毒害了人。乡亲们便拿着东西来上门要人，许仙不给，他们便砸，菜叶，石子，火把……什么都砸。
后来，白娘子告诉他，或许她的血可以治病，一试果然。于是一传十，十传百，人们都来上门求药……这那里是药？分明是白娘子的血啊！十个手指头都咬破了，血里混了水，什么法子都想过了，可是求药的人越来越多……
外面的人又在砸门了，小青一手抱着娃娃，一手拿着簪子，对着自个儿脖颈，哽咽道：“姐姐，我们来世再做姐妹……”
却被白娘子伸手拦了。
白娘子不知哪来的力气，下了床，竟跪在小青面前，重重磕了三个头：“宝儿还小……姐姐求你，小青，带着宝儿走，跑的越远越好……”小青咬着牙，心里像灌了黄连一般苦，她做梦也想不到，她的好姐姐会有一天匍匐在她身下，拽着她裙摆，低三下四的求她……
这会儿后院刚好来了人，敖丙转头一看竟是那小和尚。那和尚行了个礼，道：“白素贞，这是天劫。”白娘子已经没有了力气，额头顶着地才堪堪撑住，央求道：“求求你，放过我妹妹孩儿，我白素贞愿与你走……”
那小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，竟低声道：“快要来不及了，我护小青姑娘离开……”末了，又像下了决心似的：“白素贞，人命各有天数。你……你予我而言，并非为妖。”
白娘子像终于失了力气，缓缓向一旁倒去……霎时间风雨大作，电闪雷鸣，法海知道这是上苍要降罪了，直拉着小青往门外走。敖丙不忍去看小青哭的怎样绝望，他俯身将白娘子扶到床上，心里却明白。
那个古灵精怪天真烂漫的小青，再也没了。
敖丙留了下来，只是到底不懂医术，一连几日，除却派药外也派不上用场，眼看着白娘子一天天消瘦下去，干着急却寻不到什么法子，只恨自己无能……蓦地，突然想到那日白娘子与他道：“因你我是同类。”
……那龙本蛇身，你的血能治病，我的定也可以。
便拿了铰刀要往自己手心戳，白娘子见了忙道：“公子不可——”敖丙一愣，转头道：“白姑娘，我想救你。”白娘子却摇头，竟扯出一抹笑来：“公子你可看到外面那些人了？其实不止这些，还有千万个，正在路上，往保安堂赶着……开弓没有回头箭，你若是开了这个头，就停不下来了……”
“人心，是永远也填不饱的。”
“公子，莫要白白搭上一条命啊……”
铰刀悬在半空中，鬼使神差的，敖丙伸手抚了抚自己肚子……近日他越发笃定了，他肚子里有一个新的生命——他与哪吒的孩子。
……若是将他生下来，日后应当也会像李崽儿那般，结实，活泼，爱笑爱叫的，在院子里上蹿下跳，会把哪吒气得跳脚直骂，晚上再臭着脸揪回来，一家人坐在一个桌上热热闹闹的吃饭……他多想啊。
可那边儿许仙还跪着，额头磕出了血：“仙家，我求求您救救我娘子吧！我许仙是个卑鄙小人，厚颜无耻，狼心狗肺……怎么骂我都成，只求仙家能留我娘子一条命……来世，我许仙做牛做马报答您……求求您了…求求您了……”
敖丙盯着那铰刀尖儿发呆，心里思索着，如果是哪吒，会怎么选呢？
——敖丙，要做一个，堂堂正正……能配得上李哪吒的人，不是么？
他拿起了剪子，朝手心猛扎下去，其实并没有预想那般疼。
他盯着自己手心汩汩流出了血，像山泉那样顺着掌心的纹路淌下来，可以救人的命，白娘子的，门外百姓的……
当年，他欠陈塘关百姓一条命，原来上天都记得，要让他血债血偿。
只是苦了肚里的娃娃，还没来得急来世上看上一遭，看看人间怎样美，天宫怎样金碧辉煌，看看他有怎样一个活泼有趣的哥哥，一个多么令人敬仰爹爹……
是阿爸作恶多端，连累了你，不要怪阿爸，好不好？
敖丙闭了闭眼，天知道他这时候有多想天府宫的莲花糕啊……
三十四.
哪吒在天宫等了好几日，左右没有敖丙的消息，心中隐隐觉得不对，耐着性子又等了几个时辰，那人还未回来……终于坐不住了，风一样出了南天门。
结果入眼便是这般场景，他的小龙儿闭目躺在床上，一动不动，脸色白的分不清是死了还是活着，手心冒着血，一滴一滴地滴落进一个小瓷碗里。
哪吒走近了，发现敖丙那样安稳的睡着，柔和静美，不知何时眼下竟生了淡淡的蝴蝶斑——寻常家女子有孕的标记。哪吒的伸出的手颤抖着，生怕探不到那人的呼吸，怕他已经死了……
敖丙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，缓缓睁开眼，轻声道：“许官人么，这碗怕是还没满，要再等会儿。”
——眼上蒙了翳，竟是已经看不见了。
哪吒只觉得像被生扯开那么疼，猛地握紧敖丙的手，小龙儿的血就顺着他们交握处缓缓滑下，竟是那样红，像玉帝批折子斩恶徒用的朱笔。
李哪吒张了几次嘴，发现自己竟连唤他的勇气都没有。又是先敖丙开了口：“是哪吒来了，对吗？”哪吒想张嘴说话，眼泪却已经顺着脸下来了，豆大的泪珠砸到敖丙手上。
敖丙才知道他哭了，顿时心疼坏了，颤着手摸上哪吒的脸，要帮哪吒抹泪，却不知自己已抹了哪吒满脸鲜血：“哪吒，别哭……”
哪吒哽咽：“我就几日没守着你……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。我以后再也不放你一个人了……想也别想，我日日夜夜守着你，走哪儿我都跟去……”
敖丙声音依旧温柔，好像他永远都是这样从容的，温润如玉：“这里发了疫病，我的血能救人……哪吒，你不要怪我，好不好？”
哪吒双手握住敖丙的手，直摇头，边哭边吼着：“那我呢？我怎么办？你想过我没有？！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敖丙，我怎么办？！我怎么办啊？！”
敖丙听了，缓缓将哪吒的手拉到嘴边儿，轻轻印下一吻，嘴唇干干的，只是风一样扫过哪吒的手背，却让他疼得他直想把心剖开，和床上人贴到一出去，再也不分开……
“哪吒，我知错了……不要生气，好不好？”
哪吒哽咽着，孩提般抽泣：“说了这样没用…你次次都这样哄我……这是最后一次，只要你好好的，我就不与你计较……”
这时许仙慌慌张张的进来了，问敖丙的‘药’存好了没有。哪吒一听当即疯了，直把那瓷碗猛砸在地上，鲜血溅到到处都是，哪吒愤怒的胸膛都在颤抖：
“你当他是什么？！牲口吗？！”
“他们的命是命，敖丙的命就他娘的不是命吗？！”
“他是我心尖儿上的人，你他娘敢这么糟蹋？！”
李哪吒眼里燃着怒火，再上前一步便要把那人的脑袋生掐下来，却被敖丙拉住了衣角。
敖丙的话那么轻，却像是石头一样猛砸在他心上：“不要怪他……是我欠陈塘关百姓一条命，这是我应得的……”敖丙撕心裂肺的咳了两声，听得哪吒心里生疼，许是五百年来第一次向哪吒撒娇，敖丙诺诺道：“哪吒，我觉得冷，你抱抱我，行不行？”
哪吒连忙把敖丙裹了被子死死抱在怀里，心疼的咬紧了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只听敖丙虚弱道：“我知道，若是你，也要与我一样选的……我想着，敖丙做妖怪，也要做一个配的上哪吒的妖怪，对不对？”
“有句话我一直不敢对你讲，总怕说了你又嫌我小家子气，但我真觉得，敖丙这一辈子，已经值了。”敖丙把头靠在哪吒胸口上，听着哪吒的心跳，只觉得周围都静了，身子越发轻盈起来。
哪吒却不允：“怎么已经值了呢？！你答应我的，要生一院子娃娃，种一池子荷花，年年一起在屋顶上看烟花……还都没做呢。敖丙……你别死，别留我一个人……”
敖丙仍旧在笑，笑得哪吒心都疼碎了：“都这么多回了，你还不知道？我的命这么硬，死不了的……”
“你别死……”
“好，我不死。”
哪吒早该知道人说话总是不做数的。
敖丙到底还是死了。
他的小白龙，在他怀里流干了血，死前对他说想吃天府宫的莲花糕，因为天府宫的莲花糕有陈塘关的味道，总能让他想起他们相遇那年，在海边——
只看了一眼，还隔着个东海，便爱上了。
自此，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。
哪吒抱着敖丙坐在床上，连一滴泪也没有了，只是摸着敖丙的脸，一遍又一遍，低头亲他的嘴，像从前那样细细的吻过，只是他不明白，他那么怕羞的小白龙，为什么不脸红了呢？
哪吒有太多事不明白了。
不明白要怪谁，不明白往后怎么活着……以后谁来劝他这坏脾气呢？谁来陪他痴笑胡闹呢？谁来喝他那难以下咽的蛋花汤呢？
谁来，夜半三更，替他煮一碗醒酒汤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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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蛇传的版本很多，这里选的是李锐蒋韵版的（我最喜欢的一版）白娘子放血救人的情节~
然后……中元节快乐（？）
（因为怕被打而飞快的溜走了…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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